编者按：彭伟教授在由教师教学发展中心举办的第32期浙江工业大学教学沙龙上作了“双语教学的理念与实践”的主题发言，30余名教师参加了本次沙龙活动。现将沙龙发言内容整理如下，以飨全校师生。
今天，我很荣幸能在这里和大家分享自己关于双语教学的一些经验和思考。我目前在上的这个双语课程是我在07年的时候自己开办的，有很多切身体会；一开始是作为选修课，过了一两年，双语教学项目可以申报了，便慢慢地走上了正轨，但在教学中也遇到了不少的问题，这个在后面我会举例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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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中小企业老板之问：为什么你们培养不出能够和老外直接对接的机械专业毕业生？
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你们培养不出能够和老外直接对接的机械专业毕业生”。我所认识的不少浙江中小企业的老板都问过我这个问题，甚至包括我们的一些校友。提这个问题的其中有一个人是经贸管理学院毕业的学生，现在是温岭一家企业的老板。提这个问题最多的时候，是在08年金融危机之后。金融危机之前，浙江的民营企业都是做OEM的，外国客商下订单的时候会把包括图纸、包装、说明书甚至检测标准在内的所有相关材料全部准备好，我们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去生产就行。但当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美国品牌商把他们研发部门最底层的做具体设计的人首先给裁掉了，只保留了各个项目组的负责人，这样就导致了原来修改、细化这些产品的人没了。于是，外国客商就找到国内原来给他们做配套产品的OEM企业，问他们“现在我的这些产品我有这样的一些想法，专利我也有的，大体的思路也有的，你们厂里的技术人员能不能把我的产品细化掉，如果你们有这个能力，那我们就派人来考察，如果可行，我们这个产品就放在你们这里生产”。这种情况在当时非常普遍，其中一家典型公司便是金华市孝顺镇的金顺电动工具有限公司，这个老板是我的一个熟人，我们一起合作了好多年。当时他打电话给我让我抽时间过去，因为一个美国的采购商要来考察企业，商谈具体事宜。这家公司有外贸部，也有机械专业本科毕业生在那里工作，那为什么要我去呢？原因在于一些机械的专业词汇或者通用的专业代号，学机械的人听不懂，而懂英语的人又不懂它具体代表的意思，自然无法进行这方面专业上的具体交流，所以需要我去代为沟通。
第二个例子，有一个老板，他是我们经贸学院89届毕业生，他的公司是做气动工具的。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让我的研究生帮他查一下美国气动工具方面的专利，查完了以后给他翻译成中文。我当场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不会给你们干的，你们应该自己干。他说我们这些人英文都不行，不知道怎么查的,我说不知道怎么查就去学。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多中小企业的老板，每年还花十万块钱给北京的一个专利事务所，用来干什么？专利服务———查国外的专利！我说，现在查美国的专利、欧洲的专利、日本的专利一分钱都不要，你们为什么花这个钱？他们不知道，他说我们的技术人员查这个专利不行。我问为什么，他们认为只有搞这个专利开发的人才能看明白专利说明书里面的东西。其实，请其他人帮你去查专利原文，再翻译成中文的文献，肯定已经与英文的原意有些走样了。他说如果我们自己查专利原文，使用百度等网站进行翻译有问题的，很多单词翻出来都是不对的。我说你可以去买一本英汉技术字典，通过这个来翻译。
为此，后来我做过一个调研，调研的主题是“大学机械专业本科毕业五年以后，在工作岗位上能够独立使用英语来解决工作中问题的人有多少”。虽然我也知道我调研的多数是中小企业，他们员工的毕业学校层次相对较低，可能会比较少，但结果还是比预想的低，统计出来不到5%。这是五年以后，而不是五年以内的,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英语教育绝对是存在问题的，我跟外语系的老师交流的时候也保留这种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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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教学理念：1、英语的本质——科学or工具；2、英语教育的体系；3、英语教学目标——考试or应用；4、因材施教or因需施教。
我们学生进入大学以后，考CET6那么重要吗？无非就是四个里面选一个，你用in，还是用at，还是用above，还是用over或者其他介词，你选对了还是选错了在你同老外交流的时候他会介意你这个介词吗？用习惯了、听懂了就行了。除了英语专业的学生，我认为是没有必要这样去学的；对于非英语专业的学生而言，英语仅仅是一门工具。所以在我们教学团队，大家已经达成一个共识：英语，我们定位它是工具，而不是一门science，不需要我们去研究它。打个比方，我们现在社会上还有很多连小学也没有上过的人，他们难道就不会用语言吗，不会交流吗，不会跟你讲话吗？我们志愿者到山里去，很多老人都没有上过学，但这根本不影响他们跟我们交流。所以，我们团队在双语教学上最大的一个观点就是英语在我们这门课上不把它当做一门science。我们的理念是什么？我们不教英语，因为我们不是英语老师,我们就教怎样使用英语，教你如何用英语去实践。就比如你已经拿到驾照了，但是你第一次上路，乡村小道怎么开，高速公路怎么开，这件事情由我们这门课来负责讲授，这门课上完了你就可以自己开了，就出于这样一种来自于社会实践的客观需求。
由于我们确实感到存在如何使用好英语工具的问题，所以我们发自内心地想去解决这件事情。我们双语教学开班授课，严格实行小班化。学生一开始坚持不下去，学生人数从三个班慢慢减少到一个班。但我们几位教师一直没有退缩过，这几年大家一直坚持在做这件事。教学理念是最关键的，正如我刚刚提到的，就是双语课程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让学生明白你这辈子学英语不是为了考试；对大多数同学来讲英语只是一个工具，既然是工具，你学了那么多年你不用就是浪费。在这么多的课程里面我们学生投入最大的是英语，投入的时间最多，但是它的产出却最小；如果大多数同学十年英语学下来，最后他没有产出，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所以说我们要把这个工具用起来。科学和工具最大的区别就是：工具就是我们必须学会去使用它，不需要其他的技巧，用了以后它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你不用就等于没有。我们始终认为在大学教育里面不存在公共英语、基础英语和科技英语、专业英语这样的定位。我就一直在想，我们有专业汉语、有基础汉语吗？那时候我们还分析，专业英语里面有很多特点，其中一个特点就是从句特别多，为了讲清楚一个东西要用大量的从句去修饰这个东西。写论文的时候可能会这样，但是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却没有人这样做；在座很多人都有国外学习的经历，大家回想一下，你跟老外交流的时候你会跟他讲一串从句去修饰一个事情吗？我想肯定是不会的，我觉得只需要最简单的句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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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类型的选择：1、专业课or基础课；选修课or必修课；2、学生的选择和淘汰机制；3、教学内容适合学生课堂讨论的课程；4、课程内容、教学计划有自主权。
我们的教学究竟是因材施教还是因需施教，这跟我们怎样开双语课程有很大的关系。开双语课程现在依旧有很多的困难：如果将双语课程作为必修课来开设，会受到很多的限制，因为学生的情况参差不齐，有英语基础好的有英语基础差的。我觉得这样会很难,所以双语课程作为选修课来开设我认为是比较合适的。这是第一个困难，第二个是学生的选择和淘汰机制。我们当时还搞了一个绿色通道，前几周你想退课，我们都可以签字同意的,你想退都是可以的；但是你想进来是不行的，而且如果你有一次课程作业没有做就要把你除名。因为我们是一个训练课程，没有考试的，所以你不来就不要来了，这样对学生的课堂纪律观念培育是很重要的。第三个困难就是教学内容，因为我们是选修课，所以我们有很大的权利去调整它。我们这门课程的名称很大，叫《先进制造技术》,课程内容有比较宽泛的范围，可以结合实际情况适当调整。比如说，我们浙江省的制造业人力成本提高了，现在政府在提倡机器换人，工业机器人需求很大，需要增加这方面的内容，我就找到我们机电所的常务副所长杨庆华，让他来讲工业机器人的事情。姚建华老师的激光技术应用很好，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我也请他来讲激发技术，但我只给他一次课，就是三节课；姚老师当时就说，三个课时怎么讲得完激光技术？我说很简单：讲不清楚的就不要讲，就讲讲得清楚的；你就跟他们讲，我们现在的激光制造技术应用在哪些行业里面，它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有什么样的价值，其他的东西都不需要讲。所以，我们的课程内容是完全贴近生产实际需要的，和搞学术有区别。我们的课程内容还应该适合学生来做这件事情，老师讲授的时间和学生练习的时间是1:1的，大量的时间我们需要让学生来参与，这就对我们的课程内容有要求。只要我们想把课讲好，我相信不管是基础课还是专业课，我们去钻研各自课程的特点，只要你真正投入进去，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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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模式：1、授受：学生是主体；2、课内外：课外是主体；3、开小班：必须的；4、开窗理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5、不考试，不点名，目标驱动，过程管理。
教学模式的选择上，首先是“授”和“受”。我们认为学生是主体，而且我们是真正这样认为的。双语课程有各式各样的上法，但是我的观点就是：这是一门使用英语工具的课程。通过这门课,你让学生使用英语这个工具，虽然课程结束后，学生未必完全掌握这个工具，但是他已经知道用这个工具了。要达到这个目的，就一定要让学生使用，所以就必须以学生为主体。第二个，就是课内外，课外是主体。所有上过我这门课的学生都知道，我这门课程课外是需要花很多时间的。我们现在的做法是，如果这一届的学生想选这门课，我就让他们去找上一届的学长了解清楚，然后再来选我这门课。曾经有个没选我这门课的同学向他的班主任说，他很羡慕同寝室的其他两个同学，他们选了双语课，就看到他们两个整天的在寝室里面用英语交流学习。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他要到台上去讲的，肯定课外要花很多时间去训练。比如，姚建华把激光技术用三个课时讲完，学生下个星期就要上台讲，不能带稿而且是全英文的。所以他要去做这些事情：第一，他必须去查文献；第二，他查的文献必须是英文的。当然老师也会指导他们怎么去查文献，避免去查学术文献，而是让他们去查大公司的网站；比如，针对绿色制造这个主题，世界上著名公司网站里面都有绿色制造和环境主题的内容，他们在这个领域里面怎么节能减排。当然，学生查到的东西还要提炼，一个同学只有7分钟的时间，他要把查到的文献提炼成几页纸的PPT，把故事重新编一下然后再去背，而且我们每张PPT文字也是受限制的；所以，他一定要花大量的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这就逼着他课外要花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情。所以，我的课程课外是主体，学生课外花的时间非常非常多。有些同学和我讲，一次课下来，光准备的时间大概8到10个小时；我想没有一个学生会来混学分选这门课。第三，就是开小班。如果不开小班，这个事情肯定搞不好，浑水摸鱼的肯定很多，因为不开小班就没有办法让学生实践。你就在上面讲，讲得再多没有用。掌握工具这个东西，做作业也没有用，让学生写文章给你也没有用，你都不知道他去哪里拷贝下来的。我第一次课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我就给他们一个任务，每个人写一段不受长短限制的文章，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定要是你自己的想法。我给他们看了两个录像，一个就是乔布斯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上的讲话，三个内容：第一，面对死亡，第二，年轻时候面对贫穷，第三，面对挫折（苹果董事会把乔布斯踢出去后来又重回董事会）。另外一个录像就是前几年比较热的，叫“last lecture”（最后一堂课）：卡内基梅隆大学的一个教授叫Randy，他讲最后一堂课的时候离他死亡时间只有三个月，他已经知道癌症是没有办法挽救的时候学校给他安排了最后一堂课，讲他一生是怎么过来的。然后我说你们去看，一遍没看懂是正常的，我都看了5遍，看完之后你把你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不限制字数，就算你写三句话都可以。第一次课就是这样的。这样小班化教学的情况下，你才有精力去引导他们；大班的话，你的精力绝对是不够的。所以，没有开小班的条件，我建议你们就不要尝试双语课程，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想干好这个事情。第四个，我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开窗理论”。就是上面提到的让姚建华用一次课的时间把激光技术讲清楚，我说很简单，你把一个窗户打开，你就把最精彩的窗外世界打开，告诉学生外面多么漂亮；外面到底是漂亮不漂亮不重要，关键是你能引导学生从窗户出去看这个东西，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后来，我们编教材的时候我们也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打开一扇窗户，把最精彩、最容易描述的、最吸引年轻人的内容编入教材。把那些连中文都讲不清、英文更讲不清楚的，就跳过。所以，我们整个教学就是老师打开一扇窗户，让学生自己去探索这件事情。最后，不考试,不点名,目标驱动,过程管理。整个课程每次ppt作业占10分，最后一个部分模拟国际会议占20分。模拟国际会议所有的工作都由学生自己来操作，学生自己组建了组织委员会和学术委员会（每一届学生最后都出版一本论文集）,然后就是各小组主题发言，我们所有的老师就作为评委给每个学生打分。所以，不考试也不点名，点名也没用，也不需要点名，因为每个人都要上去讲，我们都要打分的，大体上是这样一个过程。这就是我今天讲的主要内容，接下来欢迎大家提意见、建议。
提问：
1.彭老师，您好！现在有一些国际留学生班，他们的母语也不是英语，现在需要我们去上一些专业的英语课程，对于这方面的课程你有什么建议？
答：给国际留学生班上一些专业的英语课程，要求是非常高的，我个人认为我们的老师目前还没达到要求。一些留学生在英语水平、理解力、知识掌握程度上，甚至比我们的本科生更加不足。这对老师的要求非常高。要么不做，要做必须做到最好。在对学生的评分方面也必须严格把握。
2.双语教学课程传递的信息量相比于其他纯汉语教学的课程来讲会少一点，你对这方面有什么看法和体会？
答：我认为大学教学不是以传递知识为主的，而在于教会学生让他们去自主学习。比如，去食品公司做一份调研报告，英文的，他自己在写调研报告的时候，自然而然她就学会了相关的英语单词以及这些方面知识。我们的定位就是，双语课程重点不是传递知识，而在于能力的训练。
3.彭老师，我比较赞同你“英语是一种工具“这样的一种说法，因为我本身在国外有十几年生活学习的经验，接触了国外的高中、大学、博士这一整套学习，因此我对国外的一整套体系比较了解，回来之后也想把自己这方面的经历和经验分享出来，但是有一个困惑就是到底如何开展这样的全英文授课，更好的培养学生的能力？
答：你可以向你们的教学院长提出要求，提高课程门槛，筛选出一批真正想要学习的人，以学生为主体开展这门课，通过调动学生自身的积极性以达到锻炼他们能力的目的。